第03章
身体困到了极点的芳芳想着想着又在草垛旁边睡着了,天明时才醒来。她拍了拍身上的麦草,用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带着昨夜的梦与担心,又沿路寻找起孩子来了。希望今天能碰到好运,可一天又要过去了,芳芳仍无所获。傍晚时分又饥又饿的她在一个村镇的小饭馆前停了下来,这是一个只有一间门面的个体小面馆,眼下没有生意,三十多岁的女老板正在店门口拉鞋底,芳芳走了进来。
“老板,给我下二两扯面。”
“行,您里面坐!瞧大妹子,您这么大个人吃二两面能饱吗?”
女老板打量着这位面容憔悴的年轻女人。
“我上午还剩下一个馒头泡在面里面吃就够了,您给我先来碗面汤再下面。”
“也好,看样子还真是个过日子的人。”
女老板从橱柜上边取来一个小花瓷碗,用水冲了冲,舀了大半碗热面汤放在芳芳面前后又麻利的去揉面了。芳芳看出了女老板的干练,干练的人一定消息灵通,芳芳又打听起小宝的事来了。
“大嫂,您在这做生意消息一定很灵,我的孩子几天前在火车站丢了,您听没听到有谁家拣到过一个三岁多的男孩”“怎么,你把孩子丢了?”
“唉,我在火车站附近找了几天也没找到,今天就找到这来了。”
“这几天谁家拣到过孩子倒没听说过,不过西山那边户口管的不是很严,经常有人收养孩子,特别是男孩,这我可知道。他们在吃饭时常提起这事,最好你在西山那边问问。”
女老板想了想回答。
芳芳急问:“西山那边离这有多远?怎么走!”
“看把你急的,远倒不远,二十几里地,可今天不行了,前面不远有个旅店,你先住下来,明天再找吧。我说,大妹子啊,现在的孩子到了谁家都是好吃好管待,你可别伤着了身体,来,先吃饭。”
女老板将一碗扯面端了上来。芳芳也只能这样了。
偏僻的小镇不比城市,晚上十分冷清,旅店的生意和小镇的夜晚一样冷清。简陋的双人房间里住着芳芳一个人。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总是空荡荡的。经过面馆老板娘的一番开导,她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白天她根据许多好心人的建议,沿途找过当地政府,找过派出所,可什么也没打听到,却落了些同情,得了些教诲,也看到了些不可一世和趾高气扬!唉,人家毕竟是吃皇粮的国家干部,是管老百姓的,忙的都是些国家大事,咱们这些“鸡毛蒜皮”之事,人家怎么会放在心上呢!而这种“鸡毛蒜皮”却是关乎自己命运的头等大事!在这个意义上来讲,面馆大嫂能顶几个政府!能顶几个公安局!
要说消息,面馆大嫂一肚子消息:过去的,现在的,山里的,城里的,黑道的,白道的她无一不晓。
明天就去西山找吧,听面馆老板娘的没错!这时她一点睡意也没有了,那种母子连心的思念,那种撕心裂肺的伤痛,使她难以入睡。“小宝啊,你在哪儿里?你现在在哪儿里?”
满脸泪痕的芳芳再也睡不住了,她又一次发疯似的坐了起来,下床从包里拿出小宝那只用毛线织的小手套看着。她仿佛看见了小宝而且还听得了他的声音:“妈妈织的小手套真好,我长大了也要织小手套,织好多好多小手套,给妈妈一双,外公一双,外婆一双……”
“妈妈我想见外公外婆 …… ”芳芳又泪流满面了,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只小手套,又进入了一段痛苦的回忆……那是四年前的一个上午,在芳芳家的窑洞里,窑门开着,土炕靠着窑窗,炕后连着锅灶。芳芳坐在炕边哭泣。娘在烧饭,爹叼着烟斗在窑中来回走动,嘴里不停地数落着芳芳:“我这老脸就让你给丢尽了,没结婚肚子就大了,传出去看你以后怎样做人!是不是凌云飞那小子干的?每次下山都去找那小子,去年冬天还把那小子领上山来,我压根就没理他,听说他家里就父子两个,穷的叮当响……”
“就你嫌穷爱富,人家现在已是大学生了!”
芳芳辨解道。
“大学生怎么了,大学生就可以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我问你,那只破手表是怎么回事?”
芳芳哭了:“不是——不是他——不是云飞(呜呜————去年我下山卖完草药——天已黑了,想住在同学家又怕你们不放心,就连夜往回赶,谁知在三弯小树林——就——就碰见——鬼了……爹——娘——让我去死——让我去死……(呜呜——”
芳芳哭着回忆起那夜在三弯小树林发生的事。
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伸手看不见五指。芳芳卖完草药提着篮子急匆匆赶路,走到三弯小树林时,一个戴着蓝色口罩的黑影从侧面扑了过来一下子搂住了芳芳的腰,慌乱的搏斗中黑影的手表链被芳芳抓断掉在了芳芳的篮子里。一阵搏斗,黑影将芳芳按倒在地上,扒开了芳芳的衣裤。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划破了夜空。
“什么……怎么还有这事?……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芳芳爹发火了。
“呜呜——呜呜——”
芳芳仍在不停地哭着。
“别吵了,还嫌人丢的不够吗?叫隔壁两邻听见了以后谁还有脸见人!”
芳芳娘已经不耐烦了。芳芳哭着跑到了门外。芳芳爹发完火后又抽起了闷烟,好一会儿冒出一句话来:“干脆到医院把孩子打下来算了。”
“晚了,已六个多月了,这可是要命的事。”
芳芳娘想了想道。
“那可怎么办呢?唉!我不知哪辈子把人亏了,老天竟这样对我。”
芳芳爹气得直跺脚。
第二天芳芳提着篮子来到了村代销店给家里买盐,三十左右的女店主正在店内给一少妇打醋。
“芳芳也来了”少妇招呼着。
“给家里买点盐,你也来了。”
女店主一边给少妇打醋一边打量着芳芳:“哟!是芳芳呀!好久不见,越长越漂亮了。”
“看你说的,要不,能和大学生好上?”
少妇随口答道。
女店主问芳芳:“几斤盐?”
“二斤。”
“给,二斤盐。”
“你们聊吧,我走了。”
芳芳接过盐付钱后欲走,少妇又道:“看把你急的,人家大学生又没回来!”
芳芳装着没听见出了店门,少妇看着芳芳的背影边挤眼边扎舌。女店主低声地提醒少妇:“看见了吗?这芳芳好像不大对劲?”
“我早就听说了,果然肚子大了。”
“人常说这女大不可留,这老两口可让这丫头给犟住了。”
“可不是吗,听说这死丫头,谁给介绍的对象她都不理,这回倒好——”
“哦,对了,那个大学生叫什么来着?听说上了大学一年没回来,是谁给搞大的呢?……嘻嘻。”
“这回咱们村可又有好戏看了!”
正走在代销店窗外的芳芳听见了里面的一切,顿时眼前发黑,她沉重地走下台阶差点摔倒在店前的电线杆下。她无力地扶着电线杆,却突然发现电线杆上贴着一张“县服装学校第二期服装裁剪培训班招生”的广告,芳芳突然眼睛一亮,认真地看完后把广告慢慢地撕了下来放进篮子,匆匆回家。
晚上,芳芳和爹、娘在娘的窑里研究起那张广告事的来。
芳芳爹边抽烟边琢磨。自从昨天骂了芳芳后,他心里一直堵得慌,不知咋了,什么倒霉事都摊在自己头上。生气归生气,问题还得解决。
“我看这事能成,先离开这里再说。免得让村里人指脊背。”
芳芳爹想了想,为了遮人耳目,避免影响也只好这样了。
“学个裁缝也好,可这吃、住……”
芳芳娘也觉得这事能行,可她还是有点担心。
“学费我有,前些年我在山上采药攒的钱还有一百多元,生活费也有办法,我舅在县城卖凉皮,我每天抽空给他打工,不要钱只要管饭就行。”
芳芳看出了娘的心思。
“你舅那边我去说”芳芳娘又对芳芳爹道:“学完后让她妗子给在那边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
“唉!只好这么办了。”
芳芳爹无可奈何地答道。
芳芳娘告诉芳芳:“咱俩明天就去你舅家……”
芳芳这下轻松了许多,她回自己的房间准备去了。她住在离娘的窑洞不远的一个小厦房里。房间有一张单人床,床头一张小木桌,屋子朴素而整洁。 芳芳从床下取出一个小木匣子,放在桌上用毛巾擦去灰尘,细心地打开,匣子里放着一沓人民币,还有一只链子坏了的手表及一张男人的照片。她从里面取出钱点了点,又放了进去。然后又从里面取出那只链子坏了的手表看了看:“畜牲!我绝不会放过你——”
将表又扔进了匣子,转身时身影挡住了灯光,窗外突然现出一个黑影。 当芳芳抬起头时黑影又突然掠过。
“谁?娘是你吗?”
芳芳以为是娘。 芳芳迅速出门,院子静悄悄的。“娘,是你吗?”
漆黑院子里只有娘窑里的灯还亮着,芳芳向娘的窑里走去。
娘的窑里,芳芳爹半躺在炕上抽烟,娘坐在炕头做针线,芳芳走了进来。
“你在外边喊什么?”
“娘,是不是你刚才在我窗外,吓我一跳?”
“娘一直没有出窑门,怎么了?”
“这就怪了,我明明看见一个黑影从窗外闪过,出了门却什么也没有了。”
“什么一个黑影?”
芳芳爹追问道。
“也许是你看眼花了,娘怎么没听到一点响动?”
“我再去看看!”
“娘陪你去——”
“拿上手电筒!肯定是看花眼了,自己吓自己!”
芳芳爹嘱咐道。
芳芳娘和芳芳出了窑门。两人拿着电筒在院内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只是院门还开着。
“怎么院门还没关?”
“你爹每天都是这样,睡觉时才关门。”
芳芳关上了院门,芳芳和娘一起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芳芳娘看着桌上打开着的木匣子:“这是什么?”
芳芳芳芳从匣子里面取出钱:“娘,这钱够交学费和生活费了。”
“快放好,刚才还说有人,你就不怕谁把钱拿走!”
芳芳看着匣子里面突然喊了起来:“啊!那只表怎么不见了?”
“什么表?”
娘急问道。
“就去年那个鬼掉在我篮子的那个——”
“你再找找,或许放错了地方。”
“不会的,我刚放进匣子里的!肯定有贼,快叫我爹出来看看。”
“这就怪了,小偷放着钱不偷拿个破表干什么?你再看看还丢了什么。”
芳芳在四周看了看:“没有,再什么也没丢。”
“只丢了个破表就算了,别叫你爹了,你知道他最烦那个表的事。”
芳芳娘心有余悸地答道。
“那就算了,可这就断了找那恶人的线索。”
“找到他又能怎么样,你是公安局?”
“好了娘,您别说了,这钱放在我这不保险,还是放在您那边吧。”
芳芳把钱交给了娘。
“那也好,夜深了,你快歇着吧,明天还要去你舅家。”
“娘,你也快歇着吧!”
芳芳娘出了房门。芳芳坐在床上,内心充满了矛盾,她使劲地捶打着自己的腹部,又一次想到了死。
唉,死过好几次了,可每次都未死成,娘却哭成了泪人。娘曾说,你要是死了,娘也就活不成了。
我不能死,一定要找到那恶人,找他算帐!唉,当初为了顾及面子,没有告那恶人,今天自己已成了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了,唯一的凭据也丢失了,还怎么去算帐呢?
她猛然一想,刚才的事情,该不是幻觉吧,她又一次在那个匣子里找了起来。
那只破表真真切切确实是不见了,年轻英俊的一张男人的照片却捧在了她的手上。这张照片,过去她是一天看三回,可现在,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张照片!
“云飞,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啊!――大恶人,你别让我找到你,我找到你,定会将你碎尸万断的!”……芳芳擦了擦眼泪,情不止禁地再一次端详起凌云飞的照片,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凌云飞是她高中的同学,芳芳当时是班里的班长,凌云飞是数理化三科的课代表,两人当时都是班里的学习尖子,高考结束后凌云飞回到他所在的龙县海子镇池塘村当了村上的电工,住在村电工房,芳芳因打听高考成绩找过他几次,她清楚的记得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在这个电工房内,那时凌云飞已经拿到了北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小小的房间里放着一张床,靠窗有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功放机,右侧靠墙是一个配电柜,左面墙上挂着电工上杆用的几件工具。凌云飞坐在床边两眼巡视着那一个月来自己刚刚熟悉了的工作环境及身边的芳芳,一种难舍难分的感情涌上了心头,他的眼睛已经湿润了,分别又不是永别,干吗来这么多伤感!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可泪水还是溢出了眼眶。
“怎么啦,云飞?给,这200元钱你先拿上,不够咱再想办法。”
芳芳把一沓钱塞到凌云飞手里。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这钱我不能要。”
“你是嫌少了,还是咋的?这是我节假日在山上采药攒的钱,你在省城上大学,手头没有几个钱怎么成?我虽然没去过你家,但我知道你们家并不富裕,你们前山人多地少,收成又不好,一年下来连肚子也混不饱。可我们后山可就不同了,地多,土特产也多,前年,给我哥盖房花了2000多元,全是我爹这几年攒下粮食卖的钱。你考上了大学是咱们全班的光荣,我再也帮不了你什么忙,你若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这……那就算我借你的吧!毕业后,我一定还你。”
芳芳又把钱塞到凌云飞的手里,并紧紧地抓住凌云飞的手不放,凌云飞一时不知所措,而芳芳完全沉浸在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之中。
“你明天就要走吗?”
芳芳问道。
“是的,明天早上坐最早的一趟班车到市上,上午11点乘火车到省城。”
“你爸送你去?”
“他没在家里。你没见过我爸吧?他是个木匠,一年四季都在外边干活,去年我妈去世后他就去了南方,听说南方钱好挣,他走时说要在南方挣些钱回来供我上大学。唉,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了。我拿到北方大学的入学通知书后就给他写了信,已十多天了,不知他收到没有到现在没有回音。钱倒不是问题,上高中这几年假期我一直去城里搞副业,攒了几百块钱,学费够了,我就是担心父亲的安全。”
凌云飞的确在为父亲凌德担心。
“这你别心急,南方那么远一封信来回最少也得一个多月,也许你爸正在回家的路上,你先去学校上学,让他回来后在学校找你。”
芳芳劝道。
“唉,也只好这样了。”
“到了学校可别忘了给我来信啊!”
凌云飞从口袋掏出一封信:“现在就给你来信,不过嘛,现在可不许看,等我走了以后你再打开看吧。”
芳芳一把从凌云飞手里夺过信:“不嘛!我就要现在看。”
芳芳打开了信,信上只有八个字:‘芳芳我爱你!等着我!’。
“你真坏!”
芳芳撒娇的说着并乘势倒在了凌云飞的怀里,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芳芳,真不想和你分开!”
“我也舍不得你走……”
“我毕业后咱俩就结婚!”
“我等着你!”
芳芳含情脉脉地答道。这个时候的时间走的比往常都快,一会儿功夫大半天就过去了。回去的时候凌云飞一直把芳芳送到了家门口,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云飞,进去坐坐?”
芳芳问道“不了,时间不早了,我走了。再见吧!”
凌云飞转身走了。
“再见!天黑了路上小心点。”
芳芳深情地看着凌云飞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去。
你从朦胧中走来又向朦胧中走去留下了你的情带走了我的心无言的忠诚匆匆的甜蜜编织起了我俩永久的秘密不知何时又能相会我会用时间丈量人心的距离委屈时哭哭泣泣心跳时想入非非我的世界从此没了静寂是她的心在歌唱吗?……芳芳把云飞的照片放在胸前,她完全沉浸在幸福回味之中。房间的灯还亮着,直到娘在窑里喊她关灯休息时她才意识到夜已经很深了。
第04章
不久,芳芳就去县服装学校学习了,可舅舅一家人却在几个月前已经去外地做生意了。芳芳只好在县城太白巷史大娘家租了间房子住了下来。
这天下午放学后,她又参加了两个小时的实习,回家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天突然下起了小雨,芳芳提着小包在回自己住处的路上艰难地走着,装在宽大风衣中的身体越来越笨重。此时,悠长的太白巷内空无一人,巷口唯一的那盏萤火虫似的路灯把巷内照的昏昏沉沉,芳芳的身影在雨幕中蠕动着,身旁风声雨声依旧,昏暗的光下她突然感到了一种奔赴刑场的感觉,呼吸在随着心跳加快,她顿时也加快了行走的步伐。走到巷中间丁字路口时,路上的灯光越来越暗了,突然从侧巷闪出两个留长发的男青年,拦住了去路。
“喂!妹子上哪儿去啊?”
一青年上前答话。
芳芳闪躲着,又被另青年拦住。
“你们要干什么?”
芳芳惊恐地问道。
“要走可以,得先陪哥们玩玩……”
青年甲伸手摸芳芳胸脯,芳芳挣脱青年甲本能的大喊了起来:“快来人啦!救命啊!”
突然从左侧闪出一条黑影大喊一声:“住手!”
黑影:“小刘,小张堵住巷口,别让罪犯跑掉!”
“不好,雷子来了,快跑!”
青年乙已经感到不妙。
“小婊子,便宜你了……”
青年甲推开芳芳和青年乙逃了。
等黑影赶过来时,芳芳因身体笨重已倒在地上,黑影忙扶起芳芳。
“伤在哪儿里,要不要紧?来先擦擦脸。”
望着芳芳那张不知是被泪水还是雨水浸湿了的脸,黑影把自己的手绢递了过来。
“没什么,谢谢大哥。”
黑暗中芳芳感激的看着面前这位模糊不清的男人,似乎又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走,我送你回家。”
黑影忙扶着芳芳走出了巷子。不一会就到了房东史大娘家门口,芳芳敲了敲门。
史大娘开门走了出来:“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下午上实习课,我多做了一会儿。”
芳芳解释道。
“他是?”
史大娘这才发现芳芳后面还跟着一位男人。
“大娘好!”
黑影显得十分礼貌。
芳芳却不知怎么说好:“他是我……我……他是送我来的。”
史大娘好像突然明白点什么,笑了笑:“不好意思说就别说了,快进来吧!”
两人进了芳芳的房间,房间内,一床,一桌,一凳,黑影扶芳芳坐在了床边。
“您也坐下吧,听口气您是派出所的吧?”
芳芳问道。
“你看我像吗?”
芳芳这才定下神来,抬头仔细看了看这个青年黑影。
“沈大哥,怎么是你!”
芳芳大吃一惊。
“你还记着我?”
这回可沈西蒙吃惊了。
“你来到我们镇上开电器商店时,我在你那儿买过收音机,好几年没见,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最近在西关承包了一个木器厂,刚开业不久,今晚刚陪客户吃饭回来路过巷口时就碰到了你这事。”
“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这算不了什么,你怎么也跑到县城来了?而且住在这里。”
“我在县服装学校学习,已两个月了,当初来这儿时,我舅他们全家都在这里做生意,我就打算住他们那儿,可还没等我和他们联系,人家又搬到外地去做生意去了,我只好在这里租了间房子。你可真有能耐,什么都能干,连木器也懂行。”
“原先在县木器厂干过两年。”
“大嫂也来这儿了吗?”
芳芳试探地问道。
“没有,她在阳县一个中学当老师。”
“沈大哥,刚才我听你喊好像有几个人,怎么没见他们?
“那是我虚张声势。听见你的呼救声时,我刚走到巷口老远,看见两个歹徒对你非礼,我怕来不急赶到就喊了起来,管他有人没人先把歹徒吓跑再说,结果还真的把他们给吓跑了。”
“原来是这样,你的脑子可真快!”
“你在这里学习有困难吗?要帮什么忙就说,千万别客气,我在这儿熟人多。”
“谢谢你,没什么。”
“那你就好好休息吧!过几天我来看你。”
“你忙你的大事吧,我这点小事没什么。”
沈西蒙走了,芳芳站在门口望着西蒙的背影直止消失,才回到了房间。
三个月的学习生活很快就要结束了,这对芳芳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她心事重重的来到服装学校办公室。刚走到的门口就听见王主任正在接电话。
“噢!原来是赵老板,您好,您好,……嗯……嗯……急需4个人,您说的正是时候,这期学员快要毕业了。技术嘛…没问题,给您挑最好的。好吧,再见!”
王主任刚放下电话,铃又响了。
“喂,服装学校,是杜大姐,嗯……刘校长她出去了,您下午打过来吧,不用谢,好的,再见!”
等王主任通完电话芳芳走进办公室。
“是芳芳呀!来,请坐,有事吗?”
王主任问道。
“王主任,听说学校要给学员联系工作了是吗?”
“是的,你想到哪儿去?”
“我家里有事,我想等这期学完后请半年假,明年和下期同学一起安置工作,不知行不行?
王主任看着芳芳那漂亮的面孔下面那笨重的身体,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你的意思是说家里有事,这期学完后先毕业,下期再安置工作,我想这不会有啥问题。”
“那安置费……”
“安置费就下期安置时再交吧!”
王主任爽快地回答。
“那就谢谢王主任了!”
芳芳如释重负。
“这没什么,别客气!”
从王主任那里出来,芳芳觉得身子有点困,就打算回宿舍休息,走在胡同里,一股无名的酸楚袭她而来,泪水早已哭干,腹中的那个东西,自己曾想尽过办法,将他除掉,可这个小东西与自己的生命贴得太紧,怎么也无法除掉――这个曾使她蒙尽耻辱走进深渊改写生命轨迹的东西!突然,芳芳觉得,腹中的那个东西动了一下、两下、还是三下……反正是动了。这一动,一个罪恶的小脚与“林中恶梦”对接了起来:“除掉他,除掉他!”
芳芳将牙咬了个嘣嘣响;又一动,一个粉扑扑的生命又与灵魂深处的母性对接了起来:他是无辜的,他也是无辜的啊!芳芳不由得打了个趔趄,险些跌倒。
“咱们家指望着你改门换户呢!”
这是娘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娘还说,要不是那年闹饥荒,她一定是位大学生了。娘现在只盼望着自己的儿女能出人头地,可父亲那旧思想,硬是不让自己再复读了……该面对的还要面对。她思前想后的反思着自己,人生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不幸,生活的路怎么自己就走的这么艰难,同样是花一般的年龄,花一般的季节,怎么自己就感受不到一点花的骄傲与自豪!她曾经期待着黎明的钟声早一点敲响,也幻想着尽快的走出自己。可这些现在都已成了泡影!这条胡同怎么就这么长没有了尽头!对自己来说,白天和夜间一样静寂,一样的使人感到恐惧!两旁的建筑像监狱的围墙,有意无意地在消磨着人的意志。自己仿佛生活在集中营里、渣滓洞中!
终于走到了房东史大娘家院子门口,她刚要进去突然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又停了下来。
史大娘正在院子里洗衣服,沈西蒙提着一大包东西站在院子里和史大娘交谈着。
“大娘,您说芳芳她怎么了?”
“别给我装傻,你媳妇再有一个月就要生了,你不知道啊?”
沈西蒙心头突然震了一下,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对不起,大娘,最近我实在太忙把这事给忘了,以后我会每天来看她的。”
“这就对了,赚钱固然重要,但生孩子也不是闹着玩的,人生人吓死人!你知道吗,以后要多陪陪人家,快作父亲的人了,几个月都不来一次,将来叫孩子怎样认你这个爹?”
沈西蒙心里又是一震:“是的,是的,您说的极是。”
这时芳芳走了进来。
“你看,芳芳不是回来了吗?”
史大娘凉衣服去了,芳芳这时走了过来: “是沈大哥,快到屋里坐。”
沈西蒙随着芳芳进屋。
“你怎么来了,还买这么多东西?”
芳芳问道。
“来看看你!”
沈西蒙上下大量着芳芳,芳芳虽穿着宽大的风衣但隆起的肚子仍很明显。
芳芳有点不好意思:“看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这时史大娘端着洗衣盆从门口路过:“我刚才说了你女婿几句,你看你已经这样了,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史大娘说完就回屋了。
“别在意,大娘她是误会了!”
沈西蒙多少有点尴尬。
“你们聊了很久吗?”
“不,只一会儿,你都听到了?”
“我刚到门口时,你们正聊那个话题,我不好意思进去,就等了一会儿。”
“芳芳,听大娘说你怀孕了?而且快生了是吧,你爱人呢?”
西蒙问道。
“早就死了,这不管你的事,你别管。”
芳芳面有难色,显得不大自在。
沈西蒙心里又是一震,他好像预料到了什么。
“芳芳,从那——那天起,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说是吧!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沈西蒙也显得极不自然。
芳芳眼中含着泪水:“别提了,沈大哥,以后你也别再来了,叫人看见对你影响不好,我这是过一天算一天吧——”
“你快别这样说,年纪轻轻的,别悲观嘛,人一生中的坎多了,跨过去就没事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管别人说什么,你这事我非管不可!”
沈西蒙打断了芳芳的话。
“沈大哥,快别说了,叫人听见了多不好意思。”
“大娘这么说就随她去吧,反正我们心里有数就行。”
芳芳低头不语。
“你休息吧,我走了,过几天我还会来看你的。”
沈西蒙说完就出了房门,芳芳也跟了出来。
“怎么这就要走?”
在院内电灯下干活的史大娘问道。
“大娘,他那边事多就让他忙去吧!”
“应该的,应该的。我说小伙子,你可不要光顾了那边忘了这边啊!”
“是的大娘,我听您的。”
沈西蒙应承着。
“今天你们俩都在,我……我有句话……”
史大娘有点吞吞吐吐。
“大娘,您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又没外人。”
沈西蒙不解地问。
“是这样的,这房子你们已经住了两个多月了,说好每月15元的房租一直没给,要不是大娘最近手头紧,真不好意思向你们提这事。”
“大娘,不是说好过几天给您吗?”
芳芳面有难色。
沈西蒙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来点了点:“大娘,我先给您交半年房租。这100元钱您先拿上,多出的10元就算是您给芳芳的操心费吧。”
“这怎么好意思,你们干大事的人就是不一样,做啥事都是痛痛快快的。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芳芳的。”
史大娘接过钱,高兴地说着。
“那就拜托了”沈西蒙走出了院门,芳芳送了出来。
“沈大哥,谢谢你,这钱以后我一定还你。”
“为朋友两肋插刀,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我又不缺这几个钱。只要你高兴,我就开心。好了,你进去吧,我走了,多保重!”
“沈大哥,你也多保重!”
芳芳感激沈西蒙,在这无依无靠的县城里只有沈西蒙能够帮她,在生活最无助的时候,生命最脆弱的时候,人生最艰难的时候是沈西蒙给了她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培训班结束时芳芳来到了西关木器厂,沈西蒙正准备从办公室出去,在门口碰上了芳芳。
“沈大哥,看样子你准备出去?”
芳芳先开了腔。
“芳芳,怎么是你?快进来,这两天可把我忙坏了,昨天说来看你,又给耽误了,你先在办公室坐坐,有个客户去车间了,我交待些事马上就回来。”
沈西蒙显得格外热情。
“你忙去吧,我在厂里随便看看。”
“那也好,等会儿我找你。”
沈西蒙进了车间,芳芳没有进去她好奇的在厂车间外边透过窗户向里面看着。
车间里工人在紧张的工作。一部分工人在做婚床,一部分工人在加工棺材。沈西蒙正在领着一位三十多岁的胖男人在车间参观,此人叫甘权现在是县计划生育委员会的主任。
“甘主任,怎么样,我的工人里面老师傅多,年轻人少,技术没问题的。你再看看原材料的质量,这些都是从东北运来的上等木料。”
沈西蒙在解释着。
“沈厂长,怎么你们厂还做棺材?”
甘主任不解地问。
“现在不是提倡市场经济吗,市场的需求就是我们的生产方向。前几天西山煤矿井下瓦斯爆炸你知道吗?
“听说很惨,死了十几个人。”
“他们矿上在我这订了12付棺材。”
“我说小沈,你怎么什么财都发啊?”
“这天灾人祸,我有什么办法,我让工人加班加点,按时交货也算尽了份心吧。”
“我那80套桌凳什么时候才能完工?这可是我们县计生办给各乡镇培训计生员用的,下个月市上要来领导检查。”
“这个您放心,保证在市上领导检查前给您送到。”
“这我就放心了,回头我让他们给你把款打过来。”
“您的回扣我晚上给您送到家里来。”
沈西蒙低声道。
“好了!你忙吧,我该走了。”
甘主任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快下班了,您在我这吃完饭再走吧。”
“今天不行,下午还有个会议,我必须在12点以前回去安排一下。”
“我送送您?”
“不用了,你忙去吧!”
甘主任走后沈西蒙又来到了办公室,这时芳芳已经在办公室等急了。沈西蒙倒了杯水递给芳芳“给,你先喝点水!”
芳芳眼框噙着泪花:“沈大哥,这里的学习已经结束了,我要回去了,”
“你不是说你爹不让你回去?”
“沈大哥……”
芳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别哭了,芳芳。我知道你目前的处境,原来还指望你舅家,可他们都去外地做生意了,你爹又不让你回去,不过你别怕,我会给你想办法的。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明天我帮你联系一个好一点的医院,费用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沈大哥,这怎么行啊?”
“别犹豫了,走咱们吃饭去。”……这一夜,芳芳根本没有睡,她满面泪痕从回忆中走出时,小宝的那只“小手套”已在自己的手里攥出汗来。这时已经到了凌晨,她该去西山寻找小宝了。
月高群星暗风急山道寒四野静寂寂村头独鸡啼初冬的凌晨,天还没有放亮,芳芳怀着希望,借着月光,顶着寒风,一个人在前往西山村的路上孤独的走着……转眼间又到了下午,在距市区二十多里的西山村干完活的凌德正骑着自行车在回去的路上走着。当骑车走到一个村东头最边的一户人家门前拐弯处时,听见这家院子里传来小孩的哭声并夹杂着小孩的叫喊声:“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凌德稍一走神,自行车就被一个小土堆差点绊倒,他急忙下车。
这时,院子里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叫喊声:“小宝,别乱跑,我给你拿好吃的去,再跑,我就不给你找妈妈了。”
小孩声音:“你骗人,你是坏蛋!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呜——呜——”
“小宝,这名子怎么这么熟。”
凌德觉得奇怪,想看个究竟,却突然发现自行车的链子掉了。
凌德顾不上车链子的事情,走近院门,透过门缝向院内看着。
这是一个典型的山区农家院子,院中高大的柿子树上挂着几串玉米,火罐柿子已开始挂上红色,房檐下还挂着几串红辣椒,两片大蒜。坐北朝南一明两暗三间大瓦房。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正把一个三岁多的小男孩往屋中拉。
“我不——进去,我——要——妈妈——”
小孩由于哭的时间太长声音有些沙哑。
“快别让他喊了,叫人听见可咋办呢?”
这时房间走出一位中年男人。
“别嚷,再嚷我打死你!”
中年女人在制止着小宝。
小孩突然停了哭声向门口挣扎,被中年女人拉进了房间,这一切全被凌德看在了眼里,那个小孩分明就是前不久刚认识的小老乡“小宝”可他那位漂亮妈妈到哪儿去了呢?
中年女人搂着极不情愿的小宝。中年男人端着一盘花生递了过来:“来,小宝,吃花生。”
“叔叔,你能带我找妈妈吗?”
“只要你听话,过几天我就带你去找妈妈。”
“叔叔,我听话。”
“那就别哭,别喊。”
“只要能找到妈妈,小宝不哭。”
“乖,这才是好孩子,拿着花生到里间去吃吧。”
小宝进了里间。
“你真的要带他去找他妈?咱可是花了好几千元从人家手里买来的。”
中年女人低声道。
“哄孩子的话,你也听不出来?”
中年男人又点不耐烦了。
“村子里人杂,可别出去乱说……”
“买卖人口是犯法的,这个我比你懂。”
院子这时已没有了动静,迷惑不解的凌德修好了自己的车子正欲走,迎面碰却上了来西山寻找小宝的芳芳。
“这不是凌大叔吗,你最近在这里干活?”
“啊!是芳芳啊,你不是回龙县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凌德吃惊的问道。
“大叔!”
见凌德一问芳芳便哭了起来。
“别哭,出啥事了?”
“我在火车站把小宝给丢了”“怎么?你在火车站把孩子给丢了?”
凌德故意问道。
“嗯”“怎么丢的,说具体点?”
芳芳又进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她向凌德讲述着小宝丢失的前前后后。
沈西蒙最近十分得意,人活一世,得乐且乐。凭着自己的聪明和弟兄们的义气,这些年刀尖上的日子过得也潇洒自在,每成一笔生意,虽谈不是给弟兄们大秤分金,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还能办的到。今天他带着梅子、大黑及另外两个弟兄,又到了金鸡酒店一雅间,来庆祝前些日子的那个小小的胜利。
“梅子姐,我再敬你一杯!”
大黑端起酒杯。
“我…我不行了,你们喝吧!”
显然梅子成了主角。
“喝吧,梅子姐,今天难得大家高兴,这次生意您是头功。来,沈哥,大黑,二狗,我们一起陪梅子干!”
另一男子道。
“干!”
众人举杯。
沈西蒙问低个男子:“二狗,这次货是你发的吧,怎么这么快?”
“我这次就地消化,送西山了。”
二狗道。
“最近风紧,以后把线接远点,别在门前给我惹出事来。咱们的事以后别让贾猫那伙人知道。”
沈西蒙思索了一会儿道。
“是,沈哥!”
二狗答应着。
“沈哥,再喝杯酒吧!我还没好好敬你呢。”
梅子把自己杯子的半杯残酒送到西蒙嘴边,昏昏沉沉地搂着西蒙的脖子撒娇。
在西山村东头农家院外,凌德听完芳芳的诉说心里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这时昨天晚上娜娜的声音又响在耳际:“我‘表舅’南方的朋友想花钱几千元收养一个儿子”想到这里他难免有些心慌,竟不知道要对芳芳说些什么,就明知故问了起来:“自从孩子丢了以后,你就一直没回家,这半个月,每天就这样挨家挨户地找着?”
“我那有心思回家啊,这不今天又找到这里来了,这就是西山三弯吧,大叔,您听说这里谁家最近收养过孩子没有?”
“这个吗…”
凌德思索了一会:“没……我没听说过!”
膨胀着的贪欲使老谋深算的凌德并没有领着芳芳去这家院子寻找小宝。
“这是谁家我们进去问问?”
芳芳看见了这家院门关着农的户,欲向门前走去。
“芳芳,我看就算了吧!我最近一直在这里干活,可从没听说过有这等事?难道大叔还会骗你?再说了,人家院门关着,说明家里有事,咱们和人家又不认识,冒然进去不礼貌吧。”
凌德阻止了芳芳。幸运就这样与芳芳擦肩而过。
风依旧吹着,天色还是那么灰蒙蒙的,凌德的心也灰蒙蒙的,他没有感到内疚,也就不觉得残忍,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虽值得同情,但对他自己来说只是同情,这种同情能和自己大半年的辛苦比吗?芳芳并不知道凌德在想什么。
“那就算了吧,这家肯定没有。我昨天晚上住在旅店,今天一大早就开始找,从西山西村挨家挨户找到三弯,敲过无数的门,问了无数的人,就是没人知道小宝的下落。大叔,您说我该咋办呢?(呜——呜——芳芳哭了起来)”
“那孩子他爸知道这事吗?”
凌德试探地问道。
“他,他早就死了,现在就我一个人。离了小宝我可怎么活呀!”
凌德想了想:“这样吧,天快黑了你先跟我回去。我那儿地方宽敞,有里外两间,你先在里间住下,然后我们在一起商量找小宝的事。”
凌德是现实的,不现实就不是凌德!他并不想使芳芳痛苦,只是想让她因痛苦而绝望,在绝望后放弃,让流逝的岁月慢慢把悲痛冲淡,把伤口抚平。
“大叔,这样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在这里开了几年店,也结识了不少朋友,各个道上的都有,必要时请他们来帮帮忙。”
“那可又要麻烦大叔了!”
芳芳开始有点犹豫,但一想起要找小宝,就勉强答应了凌德。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谁让咱们是乡党呢!来坐在车子后面我带你走。”
凌德得意的骑车带着芳芳向市郊上营镇方向驶去。
到市北郊上营镇凌德的油漆店时已是傍晚时分,两间门面的小店内显得十分零乱,货架上摆满了各色油漆,地面上摆放着各种油漆工具,像个作坊似的。凌德的床在货架后面。整个房间弥漫着浓郁的油漆味,还有一种单身男人的汗臭味,它来自凌德的床铺和床铺下面的那堆好久没洗的脏衣服中。
凌德用毛巾擦了擦凳子上的尘土:“来,你先坐着歇歇。”
“这就是您的店?”
“让你见笑了,来先喝点水。”
凌德倒了杯水递给芳芳。看着这积满茶垢的杯子,芳芳感到一阵恶心,她根本没打算喝这杯中之物,不过还是接了过来放在了凳子上。
“不错,像个工厂似的,您有店怎么还出去干活?”
芳芳不解的问。
“咱这个地方农历单日逢集。没集时根本没生意,逢集时我在这接些活,能拿来的在这做,拿不来的就出去做。”
“真不知,您道挺辛苦的!”
“这年头啥钱也不好挣。你看我光顾说话了,你先坐,我买饭去。”
凌德没等芳芳回答就出去走了。
芳芳开始打扫起店内的卫生。等凌德端饭进来时,店内干干净净的,完全变了个样儿,芳芳支好了饭桌。凌德心里暗自得意,看来家庭就是离不开女人。一种欲望突然从灵魂深处泛起,瞬间又被压了下去。
“这里的老马家羊肉泡比咱龙县的还出名,来尝尝吧。”
两人边吃边聊了起来。